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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方艷從早忙到晚，幾乎沒有休息。作為杭州拱墅區中大朗頤（北景園）居家養老服務中心的負責人，最近天氣轉寒，院內老人的突發情況和日常事務增多，她要多操心一些。

(資料圖)

近日，越來越多的殘疾人、老人及家屬找到她進行咨詢，除此之外，她還要準備接待政府部門的參訪，和其他媒體的采訪。

一切都源于一種新開展的服務。2022年5月，杭州拱墅區民政局和殘聯在全省范圍內率先出臺《拱墅區“陽光安養”家庭聯合式托養實施方案》，以個人自費和政府購買適當結合的方式，委托公辦或社會服務機構（備案機構），開展“陽光安養”家庭聯合式托養服務。

轄區的養老機構中，12家具備照料殘疾人服務能力的機構被遴選出來，專門用于接收“高齡父母＋重度殘疾子女”的家庭組合。目前，作為試點的杭州拱墅區中大朗頤（北景園）居家養老服務中心，已經有首戶困難家庭入住。

公開資料顯示，有意向且同時符合有拱墅區戶籍、父母一方年齡在80周歲及以上、被照顧子女有重度殘疾證、父母子女均參加本市社保等條件的家庭，可以隨時申請入住。

此外，對于入住人員中有拱墅區戶籍特困人員，及一、二級救助圈困難家庭失能老人的本區養老機構，拱墅區按每人每年給予10000元的標準予以補貼，特困人員再增加5000元。

在方艷看來，這種服務模式是一種新的嘗試。雖然目前首戶入住的家庭已經順利入住，并且適應了新的生活，但動員其他符合條件的殘疾人家庭到機構托養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希望這樣的模式能被廣泛應用，讓更多殘疾人家庭享受到共富養老的政府政策。

以下是九派新聞與方艷的對話。

【1】解決“養老院不收殘疾子女，殘疾人中心不收年老家屬”的困境

九派新聞：首家入住家庭的基本情況是怎樣的？

方艷：老爺子82歲，老太太77歲，三個兒子里，二兒子是他們的監護人，大兒子和小兒子都是一級智力殘疾，生活上完全不能自理。以前在家里，老太太一個人負責護理兩個兒子，老爺子負責外出采購。

回來后，老爺子備菜，老太太再燒菜。晚上，老太太跟兩個兒子睡在一起，如果兒子翻個身或者咳嗽一下，她馬上就要看看他們有沒有發燒或者別的問題。這樣照顧了40多年，是非常辛苦的。

九派新聞：他們是怎樣來到這里的？

方艷：二兒子說，有一次他母親頭暈，摔倒在家里，老爺子外出買東西，回來才發現老婆躺在地上。作為監護人，二兒子覺得壓力很大。家里4個人，如果兩個老人中任何一個出問題，另外一個老人根本沒辦法照顧三個人。所以二兒子想盡一切辦法，找了很多家機構，但沒有一家符合需求，養老院收老人，不收殘疾人，殘疾人中心收殘疾人，不收老人，公辦的福利院也類似。老太太沒有辦法跟兩個兒子分開，所以一直找不到一家合適的能夠接收他們的機構。

剛好這次政策出臺，他的二兒子也在極力促進這個事情，所以他們也成功入住到我們機構來。

九派新聞：入住后，這個家庭的情況如何？

方艷：他們現在入住了一個月，也習慣了，覺得我們這邊熱鬧，人多，也有人聊天。以前，老太太要照顧兩個兒子，基本上一年365天，家門都不邁出去一步，也不跟外面的人接觸。有時候老爺子買回來的東西不對，兩夫妻還有矛盾。

在這里，老太太有社交了，我們的護理員也可以分擔一些護理任務。老爺子不用買菜弄菜，有更多的時間，喝喝小酒，或者騎著自己的小三輪去周邊的公園溜達一圈，在廣場上看看人家跳跳舞，還可以幫著老太太整理床鋪，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也不會買錯東西，現在兩夫妻的關系好了很多。

但有些生活照顧上的事情，老太太還是堅持要自己做。比如給兒子們喂飯，還有早上，她光是給兩個兒子起床就要一個多小時，要給他們從頭到腳、里里外外都擦一遍，每一步都很小心、很仔細。

我們緩解了老太太的一些生活上和精神上的壓力，有這么多人在旁邊，她會有很大的安全感。有一天晚上，兩老的一個兒子發燒了，我們的護士第一時間幫他緩解了癥狀，第二天就好了。

九派新聞：之前有接收過類似的家庭組合嗎？

方艷：我們養老中心是拱墅區重度殘疾人托養中心，本身就接收重度殘疾人，目前已經接收了8個。我們還面向社會接收需要托養的老人，也已經接收了60多個。但我們之前沒有遇到過像這樣“高齡父母+重度殘疾子女”的情況。

九派新聞：這樣的家庭組合在找托養時會面臨哪些困難？

方艷：一般的養老機構通常都不接收重度殘疾人，一是照護難度太大，二是就算接收，費用也會很高，但殘疾人家庭本身經濟上就比較困難；一般的殘疾人中心通常都不接收正常老人。

社會上，像這樣既能接收老人、又能接收殘疾人，并讓他們居住在一個房間里托養的機構，少之又少。

【2】98戶殘疾人家庭只有一戶愿意入住，動員老人成難題

九派新聞：這里的費用如何收取？

方艷：我們一般按照文件上的要求來收取費用，從年齡、家庭收入、自理情況三個維度去評估。

入住我們養老中心的首個家庭，評估后的結果是扶持型家庭，還不是最能給到最大優惠的家庭類型。夫妻倆的年齡沒有達到那個范圍（85周歲及以上），而且兩老收入還可以，已經高于上年度杭州市城鎮人均消費支出了。不過，因為他們是第一個入住的家庭，所以我們額外再給了他們85折的優惠。

目前兩老的費用是3400一個人，這已經包含了所有的費用。殘疾人是一分錢都不用出的。

【注：按照《拱墅區“陽光安養”家庭聯合式托養實施方案》的服務補助標準，“陽光安養”家庭聯合式托養提供保障型、支持型和扶持型三類托養方式。根據目前物價水平及服務成本核算，暫定保障型托養費用每人每月由家庭成員的政府政策性補助抵扣（抵扣部分為低保金、殘疾人護理補貼、老年人入住機構護理補貼等），差額款項通過慈善資金、社會捐贈等渠道支付。其他類型具體標準由托養機構、入住人員根據每年困難補助標準及物價水平協商確定。】

九派新聞：在這里，父母是和孩子是一起生活嗎？

方艷：兩老是和兒子們一起生活的，住在同一個房間里。原來我們重度殘疾人單獨有一個區域，跟社會老人分隔開。但因為老太太要跟兩個兒子睡在一起，不然兩個兒子可能會鬧，所以我們還是讓他們在一起，也給他們換了一張大床，對我們來說也是首次嘗試。

九派新聞：開展服務最主要的困難是？

方艷：要動員像這樣的家庭來機構托養還是存在一定難度。

老人的傳統觀念里，對機構托養比較抗拒，不愿意離開家里。這需要政策上更大力度的支持、社會廣泛宣傳引導，以及收住機構更大限度發揮專長，開放體驗式托養，來過渡殘疾人家庭對機構托養的一切顧慮。

民政局遴選了98個這樣的殘疾人家庭，但是做了一些工作后，現在只有一戶這么順利地住進來了。老人總是有落葉歸根的傳統觀念，他們覺得哪怕再怎么樣，都不如待在自己的窩里。

九派新聞：還有新的家庭入住嗎？

方艷：我們現在只收了一戶，空床位不多了，可能頂多再收一戶。

另外有一戶還在考慮，是一個90多歲的媽媽獨自帶著兩個失智的兒子。居家生活的風險比較大，但是老太太很健朗，主觀意識也比較強。有一個兒子似乎確診了癌癥，她說要先帶兒子先要去看病，看完了以后再考慮是不是住進來。

九派新聞：完善托養服務，未來還需要解決哪些問題？

方艷：要開展更深入的調研和實踐，了解殘疾人家庭的實際困難和顧慮，更針對性地完善政策。同時加強專業機構的照護能力和硬件設施，讓照護更適應這樣的家庭。

九派新聞記者彭茸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