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記事起,唐云(化名)就在與煙花打交道。至今,他的煙花廠門前還有兩棵大樹,從原“城東煙花廠”移植過來的。
承包母親工作的“城東煙花廠”20余年,唐云將它打造成頗有名氣的煙花集團。
他的母親謝芬(化名)曾是城東煙花廠的骨干技術人員,也是瀏陽市第一批評選上“高級工藝美術師”稱號的女性。從1981年進廠工作,母親一輩子都和硫黃與硝打交道。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從紅磚瓦房,到現代花炮制作工廠,這里凝結著母子兩代人的心血,也見證著瀏陽花炮發展的40年。
唐云的煙花工廠之一。圖/九派新聞 王怡然
【1】母親進煙花廠就像進“黑社會”,又苦又累還危險
謝芬于1957年生于城關鎮。那時,瀏陽市還叫瀏陽縣。
年輕時,她追求進步,18歲就當上了村里的婦女主任。高中畢業后,她一心想要離開鄉下,去更廣闊的天地。迫于現實壓力,考大學與組織安排工作無望,她在村里做活兒維持生計,用板車幫人拉貨、犁田種地、養豬……
直到1981年,村里的村辦企業“城東花炮廠”招工,那時懷著唐云的她進入花炮廠打工。
最早時,作為瀏陽傳統行業的煙花,只有南鄉地區有一些私人小炮房,慢慢地,瀏陽各地鎮辦企業、村辦企業才涌現。盡管在這個行業內待了四十年,提起當初的選擇,她仍認為是“沒辦法才去的”。
她懼怕花炮制作的危險。有一年,廠里出過人命。那是一個負責裝球工序的工人,謝芬記得,他平時操作就“不太注意”,別人裝球小心翼翼地,他裝起來離老遠能聽見球“咔咔地”響聲。出事時她沒在廠里,但她估計,應該是球之間的摩擦釀成的悲劇。
“有這種安全事故在先,只要是煙花這個行業,我就是害怕。”那場意外讓她至今仍心有余悸。直到后來,兒子唐云接手了煙花廠,她還是提心吊膽。最開心的事是看到兒子去車間巡查工人的工作。在她看來,只有多看勤查,才能從一個個細節上規避安全風險。
那時,她白天在廠里工作,回家還要種地、養豬。早晨起來做飯、洗衣服之外,還要挑尿桶。家里一擔有130斤,一擔90斤,她總是挑重的那擔,另一擔給愛人。
“來做煙花就是像進了‘黑社會’一樣”,她不停重復著這個比喻。做了一輩子煙花,她仍然不喜歡這個行當,覺得又苦又累。長期在廠里,半夜12點才回家是常事。忙的時候,她要在廠里通宵加班,陪伴孩子的時間也被工作擠壓。
雖說“不喜歡”這個行業,但她工作起來一直很拼。1987年,她獲得了去國防科技大學進修的機會,回來就一直在技術員的崗位上,研究煙花火藥的配比。
在瀏陽市評選第一批“高級工藝美術師”職稱時,只評選上了兩位女性,她就是其中之一。
【2】兒子小時自制“魚雷”,喜歡解剖和創作煙花
唐云是在煙花廠長大的孩子。小時候,每年除夕晚上,謝芬就給他們兄弟幾個每個人準備一袋煙花,大家分著玩。也因此,除夕是他一年中最期待的日子。一到過年就能分到好多煙花,成為他對春節的記憶。
稍微大一點之后,他開始溜進母親的辦公室。他記得,母親的柜子上擺著瓶瓶罐罐,母親做時,他會在旁邊問,母親只要稍講幾句,他就懂了。耳濡目染地,他學會了藥粉的簡單配比,“這個瓶子里的倒一點,那個瓶子里的要多倒一點”。
那時他常常做一種叫“魚雷”的煙花,和小伙伴們比賽誰的炸得更高更響,還拿著魚雷去炸糞坑、炸魚、炸大白菜。母親的辦公室像是他的“小金庫”,總能鼓搗出一些別的小朋友弄不出來的新花樣。
他現在還記得,當時有一種“大地花開”筒子,質量非常好,做出的“魚雷”威力大。他就會拿家里的筒子出來做。打泥底沒有專業的工具,他用木頭削一個工具,把泥底打開壓緊壓實,再自己配藥。
那時廠里做一種煙花有幾種不同的效果,他會和小伙伴把煙花解剖,將火藥挑出來,再重新去填裝,會產生不同的效果。這種“創作”,要有一定的創意和自己的想法。
也是在那時,唐云發現,自己喜歡“小而精的東西”,更關注煙花展現出效果的精美程度。這也導致了他對現在市面上部分煙花有些“看不上”,覺得“越做越假,把東西做的趣味性都沒那么強了。”
例如旋轉類產品,最好要旋轉8秒,有三次變色,紅變綠再變黃,這是他從小就知道的技術要求,這樣才能帶來強烈的感官刺激。而現在很多煙花只能旋轉2-3秒,變兩色甚至只有一個顏色,這讓他覺得,還不如三十年前的煙花。
“我從三四歲就開始玩,那些小產品的標準是什么,趣味性在哪里,已經根植在我腦袋里了。”他說。
【3】知名大學計算機畢業,進廠做煙花曾遭家中強烈反對
抱著對煙花的喜愛,唐云從上大學起,就決定畢業要回家做花炮。
他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高考考上了一所知名大學的計算機專業,專業排名在全國數一數二。
1996年,家里已承包了原城東煙花廠,他每年回家都會在廠里幫忙做事。畢業時,“非清北不上”的他考研失敗,提出回家接手花炮廠,被家人拒絕。母親認為,他留在計算機行業會“更有出息”,明確表示不支持他回來從事花炮行業。
“他們覺得干這個太辛苦了。”唐云回憶。做煙花是實體,又是涉及火藥危險品的特殊行業,來自監管部門的限制非常多,并不像想象中的輕松。即便很多煙花公司的生意好,但很多老板原來都是農民、“泥腿子”出身。很多人認為“只有沒讀過書的人才來干這行”。讀過高中的謝芬,學歷在煙花行業算是鳳毛麟角。
唐云和家里表明了態度:“你不讓我搞,我就離開,自己到外面去找廠。”無奈之下,謝芬和丈夫只能支持兒子的選擇,慢慢地將煙花廠過渡給他管理。
2002年,城區規劃建設,新的花炮廠整體搬遷到郊區,也改了名字。在煙花廠任職的員工,很多都是謝芬以前的同事。
唐云的公司總部則坐落在瀏陽市城區中心,兩公里外是原城東花炮廠的舊廠址。
城東花炮廠的記憶刻在他的骨子里,他還記得,小時候每學期拿“三好學生”的獎狀后,花炮廠都會獎勵他五塊錢。搬遷后,他將城東花炮廠門前的兩棵大樹移植到了新廠址的門口,是傳承,也是懷念。
他將自己稱為“花二代”,他覺得,在瀏陽,接手祖輩的花炮廠的“花二代”們里,自己是發展得數一數二的。究其原因,很多年輕的“花二代”從小接受了精英的教育,可能并不在瀏陽長大,對花炮感情沒有自己這么強烈,也不如自己熟悉。
而他是“苦出身”。母親還記得,以前家里并不富裕,懂事的兒子很節約。上大學時,同學的一雙名牌鞋要千把塊,側面爛了一個洞,被兒子撿回來,讓母親幫忙修,說起碼能頂上百八十塊錢。
慢慢地,煙花廠在他的手里越做越大。工廠開起了三家,原本的花炮廠也變成了如今的煙花集團。
【4】放不下的煙花廠,一代又一代人的傳承接替
2020年,謝芬正式“退休”了。
離開時,她退出了所有工作群,只留下了食堂群。那天晚上,她偷偷掉了一夜眼淚。
雖然擔心兒子在安全管理或其他方面,還“沒有像我那么多的經驗”,但她覺得,是時候讓兒子完全接手了。只要不退工作群,自己就會不停地操心。
但她心里放不下煙花廠,用自己的方式悄悄關注著廠子,偷偷做些事情。
她能從食堂群里“打聽一些小道消息”,比如,從用餐人數上看到哪條線上有多少人。中餐應到149人,實際用餐人數只有119人,她就會問這30人不就餐是什么原因。如果看到管理人員本來有39個人上班,今天卻只有20個,她就會知道,今天可能哪一家又要做喜事。
由于煙花行業特殊,她立下規定,工人不能與管理人員私交過密。她擔心,如果工人和管理人員走的近,生產上遇到一些違規的、不安全的行為,管理人員會“通融通融”,不好意思講,會造成安全隱患。因此,員工請管理人員去家里吃飯,如果管理人員去了要罰100塊,“你打紅包去可以,但是這個飯還是不要去吃。”
做了一輩子,她覺得煙花行業最重要的是安全。質量、環保、新產品開發都是其次。
曾有段時間,唐云癡迷于技術革新和新產品的開發,謝芬擔心的不行:“我就怕返回去,開發比安全要重要,好在他后來意識到了。”
“既然我一輩子的心血都放在這,我就希望好好保護下去。我希望企業在我還在的時候、能看到世界的時候,不會毀滅。”謝芬說道。
九派新聞記者 王怡然 郭梓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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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九派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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